那栗香泛着点点陈旧，在故乡上空缓缓沉浮，在心底留存。从那长长的队前飘来，从窸窸窣窣的声语中传来，带着不浓不淡的人情味，沁人心脾，久久难忘。
年少时住在江南的故乡，总觉得江南不似书中所说的那般美，人们都冷漠得拒他人于千里之外，不互相招呼，也不问候两句，邻里间却如同陌生人。但我最喜欢这儿的吃食，伫立在离家不过两条巷子的板栗摊最吸引人。
板栗很香，人也很多，排的队几近排出了巷子。站在队尾，栗香便悠悠地从前头传来，绕过人群直往鼻子里钻。
卖板栗的是个老爷爷，当街便炒，出炉便卖。想来我真正吃上板栗还是他送我的一小袋。一吃便止不住，睡着醒来都难忘这味道，我自然成了队伍中的常客。
初次排队时我便发现尽管这是一条巷子，但人们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排队。不等我再仔细观察，前面一位苗条的姑娘便转头笑着询问道：
“是第一次来买板栗吗？瞧着怪面生的。”
我一呆愣，被这热情惊诧得有些说不出话。
大概是她的友人，从前面向后挪了一位与我并肩：“啊，是河旁街上那个做针线的奶奶家的小孙女，新来的。”
我只能绞着手指无措地回答：“是，奶奶家的孙女……”
二人却浅笑起来，同我说起江南一带独有的风雅趣事。不一会儿，那姑娘便告别，离开了这排了许久的长队。见我诧异的目光一直在追随那道背影，友人拍拍我的肩：“很多人站在这儿，可不止为了买板栗呢……”
离摊位越来越近了，栗香越发浓厚，在我心头沉淀，我恍然发觉这竟是一股不辨浓淡的人情味。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邻居，忽忙上路的行人仿佛全活了起来，在栗香笼罩中生动又鲜活。
终于等到摊前，老爷爷笑着装起板栗，如春风般温和：“可聊得开心？”
我也笑了，点头应声。拎起这袋沉甸甸的板栗，嗅着从袋中飘出的人情味，直入心田。
我便常在此排队，有时买得到，有时买不到。即便买不到，闻了这里的板栗香，似乎也满载而归了。
去年我再回故乡，巷口只余几粒石头，路过的人走累了，便坐着歇会儿，看一看眼前奔腾的江水，仿佛那栗香，那栗香中散发的人情味在江中流淌，令人久久难忘……
（吴宛桐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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